睡前讀了《那些少女沒有抵達》，同樣我也沒有抵達最後一頁，看到一半就受不了想要入眠，吃得藥比平常還多卻比平常難睡。那是一本那艱難的書，文字輕盈流暢但難以下嚥，痛苦透過紙墨穿透到內心之中。知道一些作者和母親相處的背景，不禁邊讀邊想，是不是只有家庭健康和諧、平安長大的人才能細細勾勒這些破碎家庭的暗傷呢。傷還沒癒合的人，大概率沒辦法寫得這麼深沉幽微吧，在我的想像中，字裡行間該是會充滿憤怒及委屈的。

有一段，主角年幼時不明白死亡為什麼是「去到更美好的地方」，經歷了身邊人的一一離世以後，小學時代的主角，忍不住想著，好想像呂同學那樣死掉呀，父母是不是會因此露出哀戚的表情呢？那該怎麼做才能親眼看見父母為自己的死露出的表情呢？還有一段，主角不經意地冒出一個念頭：為什麼我的父母是他們呢，為什麼不是世界上的其他人，來擔任我的父母？為什麼我是被這兩個人生下來的呢？好想要成為黃同學家的小孩，他們的一舉一動都透露著窮酸，但他們好幸福呀。

雖然沒有白紙黑字的明文規定，但小孩隱約知悉，這種念頭是絕對不被允許的，連談都不可以。罪惡感油然而生，她卻又忍不住幻想，總有一天有一位仙女會從天而降，把她帶離父王母后的身邊，到美好的國境一起生活。身為一個小孩最大的秘密不過就是想替換掉自己的父母。

我年少時幽微的念想都被這本書拆穿了。它告訴我，這是正常的，這是平凡的，小孩也是能夠心痛的。我就這麼想起了五歲時曾無比恐懼死亡後的虛無，漸漸地轉為對死亡的欲想──那時我真誠地認為，我的生命不值一活。這個過程究竟發生什麼事，如今我依然想不起來。

October3rd・Tuesday